周淑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有时候皇帝宠一个人，是为了要用这个人。

就如猪圈里的猪崽，养肥了是为了有一日杀掉吃肉。

只是孩子们都还小，做大人的不想让她们太早接触到残酷的现实。

吴贵妃分明知道皇上为何最宠明珠，她做亲娘的不是也什么都没跟亲闺女说么！

我着什么急呢，横竖珊瑚前头有明珠顶着。

在长春宫安顿好的花溪，跟着三公主的宫女盘香和环香，一起去了三清观。

祖贤妃住永和宫，但是她沉迷修道，不在三清观，就在去三清观的路上。

路上，檀香和沉香也给花溪介绍起了三公主的情况。

大朱开国皇帝洪太祖将儒释道定为国教，儒家以曲阜孔家为领袖，佛家以河南少林寺为领袖，道家以帝都白云观为领袖。

除了儒释道以外的其他宗教，只能在特有地区和民族内部存在，不允许在全国范围内传教。

为了表示尊儒崇佛重道，洪太祖在紫禁城里建有圣贤祠、佛光阁、三清观，全都挨着。

三公主生母李才人生前常在佛光阁礼佛，祖贤妃长期在三清观修道。

一来二去的，李才人、祖贤妃和三公主便熟了起来。

因此李才人过身后，三公主认了祖贤妃为养母，并得孙皇后允准，改口叫祖贤妃母妃，奉之如亲母。

三公主另外两个宫女叫檀香和沉香，此刻陪着她在三清观。

花溪心里想，檀香、沉香、盘香、环香，都能直接烧了拜菩萨供天尊，还真是礼佛修道的好名字。

三清观里的祖贤妃穿着浅碧道袍，用翡翠玉簪挽了个道姑髻，素面朝天，人淡如菊。

待花溪行过礼后，祖贤妃便说：“皇上三子三女，玳瑁最不受宠。她心思单纯，极易知足，最是省事，并不计较。学佛修道之人，本就淡泊名利。不过，你不要因此就慢待于她。”

花溪涨红了脸道：“请贤妃娘娘放心，我绝对不会对公主有慢待之心。只是我才疏学浅，让我给公主做伴读，实在是委屈公主了。”

其余伴读们若是在此定会大吃一惊，聋哑人花溪居然说出这么长一段话！

祖贤妃叹口气说：“罢了，玳瑁并不得宠，有好的也轮不到她。花家已然夺爵抄家，我对你也没报太大指望，只要你老实本分就好。”

花溪的脸涨得更红了。

祖贤妃可真行，骂人都不带脏字儿。一句有好的也轮不到三公主，直接把自己归为了劣质产品。

虽然自己确实是哥哥走后门强行塞给三公主的劣质产品，可听着还是很伤自尊啊！

三公主看花溪窘迫，忙说：“母妃，我觉得花溪很好。”

这句话后头，其实还有一长串话。

母妃您一直修道，所以不知道。

花姑娘的哥哥花海，今年才二十四岁，已经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断案高手，被誉为大朱狄仁杰白面包青天。

虽然花家被夺爵抄家三代不能科举，但是父皇赏识花海的才干，特意下旨破例封他为五品刑部郎中。

花郎中如今是刑部秦尚书的爱将，花姑娘家学渊源，只是内秀不爱表现罢了。

不过三公主是个惜字如金的性子，总是只将第一句话说出来，其余的都是内心独白。

祖贤妃对俗事没兴趣，只是说：“你觉得好便好吧。玳瑁，我同你说过，俗世名利，殊无意趣。哪怕你是君临天下的皇上，母仪天下的皇后，到头来终究尘归尘，土归土。还是修仙永无止境，其乐无穷。你领略不了我道家真谛，实在可惜。”

三公主笑着说：“是我没用，教母妃失望了。”

娘一辈子念经拜佛，还不是英年早逝。

母妃一辈子修道炼丹，到现在也没成仙。

大姐姐想做个躺平宫猪，二姐姐想做个和大姐姐平起平坐的受宠宫猪，我呢，就想做个佛系宫猪。

祖贤妃叹口气道：“罢了，只能我来好好护着你了，哪怕因此损了道行也无所谓。我要炼丹了，你们去吧！”

三公主于是拜别养母，带着花溪和四个宫女出了三清观，去了隔壁的佛光阁。

熟门熟路地进了生母李才人的专用禅房，洗了手，拈了香，先拜了大香案上供着的净瓶观音。

花溪有样学样，和宫女们一起跟着三公主也拜了三拜。

大香案的左边有一个小香案，供的不是佛像，而是画像。

画中两个美女，一个英气逼人容貌有点像大公主，一个小鸟依人容貌有点像三公主。

三公主又带着花溪和宫女们拈了香，对着画像恭恭敬敬拜了三拜，看着比拜观音时还虔诚。

花溪接受伴读培训时曾被方司正点名叮嘱，女学伴读一定要主动关心体贴公主县主们，不能只是被动地被人问话才作答。

为了帮助花溪克服社恐，伴读们受训时经常主动找她说话。

在大家的帮助下，花溪的社恐确实有所好转。

而且她觉得，三公主公开场合沉默是金，刚才在祖贤妃面前话虽不多，却显露出几分少女的活泼。

于是大着胆子主动发问：“公主，这画像上是您的母妃吗？”

三公主指着画像上有点像自己的人说：“我娘李才人。”

接着指向另一个说：“我长乐姑姑。”

伴读们学过大朱宗室家谱，花溪知道三公主嘴里的长乐姑姑，是洪太祖的亲弟忠福王洪世良的孙女洪元灵。

洪太皇没有女儿，当年将四位年龄相仿的洪姓宗女封为长欢、长乐、长安、长宁郡主，一起进宫由涂太后教养。

长欢和长乐郡主是亲姐妹，长安郡主是忠权王独女，长宁郡主则是洪太祖的庶弟忠禄王洪世才的孙女。

其中长乐郡主十六岁时改封长乐公主，次年嫁给了蒙古自治省三大部落之首察哈尔部的林丹汗。

其余三位仍是郡主不变，长欢嫁了水冰心的爹老平北公，长安嫁了前平西公金日，长宁嫁了穆霜华的爹老平东公。

花溪已经发现了三公主惜字如金，于是自己脑补：“公主，长乐公主与李才人一定很要好吧！”

三公主点头道：“很好。”

长乐姑姑是我娘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娘这辈子最喜欢最信任最敬佩最牵挂的人。

檀香在一边帮忙解释：“花姑娘，这幅画像叫做长香图，长是长乐公主的长，而李才人名讳唤作兰香。”

花溪有点呆，李才人和长乐公主好成这样，皇上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