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孙倩老师为视频配乐

我等昙花

文/南村

1

最近就是这样，早起能看到远山透出的一缕金光，于是满怀欣喜的迎接一个朗朗晴日。可一到午后就要变天，云缓缓地拼凑在一起，幽幽的压下来。屋后的那片田野里刚出头的麦苗还留有阳光的余温，转眼便冷冷的挨上一场雨。屋中的植物也和外面的土地产生共情，无言的经营着自己的生命。每当时间又轮回到这一节点，最值得期待的，是家中的那盆昙花。

那盆昙花是个经历丰富的老者，它随着我们家庭的变迁在不同的阳台栖息过，见证我从一个攀折破坏它的小鬼，长成一个可以欣赏它深夜开花的少年。

多年过去，它似乎有些老了，但任在那个属于它的永远的角落，不声不响地蓄势，只为一次短暂又禁言的绽放。

它的年龄似乎比我大些，曾一度骄傲的顶着天花板，好像要穿越我们的屋子，去看外面的世界。爷爷就拿一把大剪子磋磨它的锐气，每次都给它修剪出落魄的模样，丑得像一旁的龟背竹。

相传昙花里住着一个神，聚集一整年的精气绽放，为的是自己心上人的回眸，“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2

我家那盆老花心里也藏着这份浪漫，所以我不愿错过它盛放的夜晚。昙花的叶子很薄，但花朵肥硕，花骨朵坠着叶子，有些花朵和绽放无缘，就拉着枝叶一起夭折。这种情况前一阵发生过，我怜惜的剪下那夭折的花苞将它插在水里，侥幸的祝福它会绽开，哪怕只是张开个口子也好。但自然就是这么残酷，插在水里的花苞无一例外的垂头死去。

可那盆老昙就是不甘心，总要开出一朵像样的花来，好给滋养它的家庭和自己一个交代。

就在今夜，我发现花苞外的红须箕张，就好像收到了它要花开的信号，我小心翼翼的将花盆抱向自己的书桌，像抱着一个新生的婴儿，步步如履薄冰。

花苞就是那如水无邪的眼睛，枝叶像是婴儿探索世界乱抓的手，我甚至不敢喘一口粗气，生怕那花苞又连带着枝叶夭折。

我将花盆放定在书桌前，自己也坐的挺直，在迎接伟大的仪式，肃穆而悸动。

天色完美谢幕，昙花大美降临，花苞外的红须像有力的闸蟹腿，倏倏地张开，露出嫩白的花苞，在家中灯光的照耀下泛出这世界上最玄妙的色彩，是一种自然和人工的美育。那稚嫩的花苞悄悄地张开一个小口，像是派出精灵，打探新世界是否危险，羞涩的像未出阁的女子。在确保外界风平浪静后，整个花苞在一瞬之间将所有蕴藏的灵气吐露，作为给这个世界，给赏花人最美好的礼物。

它将那红色的须子别到了后面，白色花苞像一颗洁白的心，徐徐打开，奶白的花瓣像流星的尾翼，蕴着灿黄的花蕊，展开飘然的美姿，和我，和这个它想象了无数遍的世界微笑对视。

我不知道是我和世界拥抱了它，还是它拥抱了我和世界，觉得我们都醉在了一次惊心动魄的绽放和摄人心魂的美丽中。

嗅着满屋的花香，守着这初来人世的仙子，我知道，不久，它将会谢去，继续酝酿下一次和我的相逢。

想起沈从文的诉说，“美丽总是愁人的”。但经历了期待的我，经历了绽放的它都明白，为了这短暂的美丽，可爱的昙花用心酝酿了好久，构思了好久，努力了好久。

短暂吗？这样的短暂，是生命历程里不能抹去的永恒。

因为美丽，短暂，无憾！

3

大学里的现代文学史已经结课，但我时常还是能收到Dr.朱发来的鲜花短讯，伴着一声慰问。老师在她的《秋水斜阳芳菲度》后记中写道，“相辉堂边热烈的夹竹桃，那悠长浪漫的花期，伴我无数个思索的黄昏……”。每每回忆起老师的文字，我就赧然的低下头，胸中有说不出的羡慕和愧疚。

复旦大学神圣的相辉堂，花期热烈而又浪漫的夹竹桃，是我不曾亲近无法欣赏的缺憾。我只好守着那盆老昙花，默默积蓄着自己的能量，同时欣喜于它带给我的美丽，但又要眼睁睁的看着它死去，种下一份忧愁。

今天下午收到了马桢峰老师分享的一篇关于金庸的文章，他还在朔山中学绞尽脑汁的育人，可仍不忘向我传递当初那份关于“侠客”的记忆。

我留意了下日期，去年今日正是我和我的母校朔山中学永别的日子。我放下笔走出考场，内心沉重而又舒畅，想不出未来的日子，放不下过往的青春。

如今回头看，那个手持藤条的老马傲骨依旧，儒雅的温老师时常发文随想，我温暖的班主任张鹤珍老师依然在高三的讲台上……

虽时隔一年，但每当想起这些，心中依然温暖，依然有狂潮跳动，就像眼前这朵昙花的一次盛开。我怀念过往的一切，却不遗余力又没有退路的奔向我心中崇敬的Dr.朱，也许结局不在相辉堂，但也要像那夹竹桃，像眼前的昙花，热烈而奔放。

4

深夜，眼见那朵昙花就要衰败，虽然只是一瞬的美，可它每盛放一次，就会在我心房里点一盏明灯。念着过往，又憧憬未来。

今夜，是6月8日，如果不是疫情，年的高考已经结束。祝福仍在高中苦读的学子们，再续一份力，在即将而来的人生盛典上来一次努力的绽放，就像眼前这朵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