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四日晚,麦凯电报局给在檀香山的喜多总领事送去了一封密码电报。这封电报是小川大佐发出的。他命令日后关于珍珠港情况的报告要集中在如下五个地区: 甲,从福特岛至兵工厂之间的海面。 乙:福特岛以南和以西邻近海面。 丙:东湾。 丁:中湾。 戊:西湾与航道。 喜多把这封电报交给了吉川。吉川在上述各地区转了几次。四天后,他把在港内的舰只列成清单,用电报发了回去。清单内列有一艘战列舰,以及轻、重巡洋舰、驱逐舰和潜艇——没有母舰。 在墨西哥城,另一名海军间谍亦在进行活动,不过,他的掩护身份已濒于暴露。此人叫和智恒藏中佐。在那里他以副武官的身份作掩护已有一年。他是日本海外最大的间谍网“L”的头子,其首要任务是截译美国在大西洋的舰队的电讯。不久他便破译了美国的简单的密码,把美国海军舰只在大西洋调动的精确情报送回了东京。

他的副业是通过一名墨西哥将军购买水银——他已经购买了约两千瓶九十磅装的水银。由于水银是禁运物资,他不得不把购得的瓶装水银装入大桶内,上半部装满废钢。九月下旬,在某次装运一艘日船时,有个桶掉在地上,摔破了水银瓶子,水银流了出来。和智事先偷偷地运进了一大捆票面一千美元的票子,以备紧急关头使用,不然,他的间谍生涯就得从此结束。他的联系人是一位有影响的银行家,他同意把此事掩盖过去,并交给和智一张需要买通的官员的名单——在墨西哥总统的名字下,就写上了十万美元。 和智慷慨地支付了这些款项,因为在当时,有项重要情报眼看就可到手。在他的支付名单上,有一位被革职的美军少校,代价是每月二千美元。这位满肚子闷气的少校,暗号是“萨顿”,他曾将出入巴拿马运河的各种船只的详细情况报告给和智。凭着自己所截获的情报,和智知道,他提供的这些情报是精确的。战争一旦爆发,和智打算把“萨顿”送至华盛顿,一方面是因为他在那里还有许多身居高位的朋友,另一方面还可以出入陆海军俱乐部。 十月二十二日,——即天皇令东条组阁后五天——辻中佐亲自出发去完成一项间谍任务。朝枝大尉曾给他送来一份有关马来亚的海滩及潮水涨落情况的情报,但他却想要亲眼看一看。他说服了侦察机中队长池田大尉驾机带他去马来半岛上空侦察。拂晓,两人坐上未涂标志,没有武装的双引擎飞机,从入侵军的新指挥部所在地西贡起飞。飞机油量够飞行五小时。辻穿上了空军军装,以防要在英国属地迫降。

他们飞过了暹逻湾。两小时后,马来半岛的海岸线,清晰地出现在他们眼前。左方是英属马来亚最北部的城市哥达巴鲁,右方是泰国的两个沿海城市,北大年和新哥拉。他们直接从新哥拉及其小得可怜的机场上空飞过。在主要通道两旁都有橡胶原。辻盘算着,有一个精锐营的兵力就足够拿下这个机场,然后就可将它作为一个基地。他兴奋地拍下了一张照片。 之后,他们向马来半岛西海岸飞去。由于下雨,能见度下降,辻便要池田把飞机降至六千五百英尺的高度。突然间,透过蒙蒙细雨,他们瞥见一个大型空军基地。辻失声叫道,那就是亚罗士打英国空军基地!池田连忙拉起机头,朝南飞去。在飞过了另两个同样大型的机场后,他们掉转机头,朝北飞去。又发现了两个同样大型的机场。辻立时目瞪口呆。在来自如此现代化的设施的空中打击面前,一个小小的新哥拉日本基地是无能为力的。在第一批部队登陆后的数小时内,就得“不惜牺牲”地占领亚罗士打,以及哥打巴鲁。 在西贡着陆后,飞机只剩下够飞行十分钟的油量。辻对驾驶员说:“要看的都看到了。我现在相信,我们能打胜。”航空服还未脱下,辻就向入侵军司令及其参谋人员汇报了他所发现的情况。据此,他们拟定了新的作战计划,决定动用第五师团(攻击新哥拉和北大年)和第十八师团(进攻哥打巴鲁),实行同时登陆。由第五师团占领霹雳河上的有战略意义的桥梁,和亚罗士打空军基地,第十八师团则在占领哥打巴鲁及其机场后,沿东海岸挥戈南下。 辻很清楚,要陆军总参谋部不失面子又接受这一个完全不同的计划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他便飞往东京去面呈这一计划。即使辻有三头六臂,没有他的老友,新近晋升为参谋总部作战课课长的服部卓四郎大佐的帮助,他本来也是成功不了的。服部不但深为辻的勇敢的飞行所感动,而且觉得只有他的办法才行得通。在相当大的阻力面前,服部说服了军令部总长杉山批准了辻的建议。

在夏威夷,定期往返的外交信使刚刚抵达。他带来了一捆一百美元的票子和一份指示。该指示要求将这笔款子交给一个被雇佣的德国人奥托.库恩。奥托.库恩是希姆莱的相识,但希姆莱并不喜欢他。在脱离纳粹党后,奥托.库恩来到了夏威夷。在家私买卖中,他赔掉了老本,只好靠自己当间谍,和妻子开美容院来维持生活。那时,他除了在日本人面前夸口说自己交往甚广外,实际上并没有做多少事情。 喜多总领事在纸上写下了“卡拉马”三字,从字中间把纸撕作两半,把一半寄给了奥托.库恩。然后,他把吉川找来,把另一半张纸交给了他,让他送给“一个美籍德国人。在我们全离开此地后,他将继续进行侦察”。 吉川不大愿意干——他并不认识有什么德国人,而且也不愿意去跑腿——但喜多决意要他去。喜多走到保险箱前,拿出了用报纸包着的那个包裹,里边有一万四千美元和一封信。“你将那半张纸给他看,如果他有另一半,就把钱给他。”吉川还要带回奥托.库恩对那封信的回音。

十月二十八日黄昏,吉川穿上一条绿色短裤和一件网罗赫衬衣,大踏步出了领事馆的前门,登上了一辆出租汽车。当它爬上了金刚石顶山后,便沿东海岸驶了几分钟,然后在离奥托.库恩的房子约半英里处停了下来,吉川付了车钱,把汽车打发走了。他沿着那条路信步向前走去。找到了他所要的地址。那是一所宽敞的房屋,有一个大院落。吉川敲了敲厨房门,但没人来开门。他走了进去,边走边喊“喂!哈罗?”他等了十分钟。然后,突然不知打哪儿闪出一个人来。这人不过四十开外。

“是奥托.库思吗?” 那人点了点头。吉川生怕他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人员,便暗暗将那半张纸放在桌子的角上。那人立时脸色惨白,全身发抖。不过,他也抽出一张纸。吉川仍然一言不发,把两张纸对在一起——“卡拉马”。奥托.库恩此时也一言不发。吉川默默地跟着他从后门出去,来到了一个无顶的夏威夷式的凉亭里。在这里,他把那捆东西交给了奥托.库恩并告诉他里边有一封信。奥托.库恩把这个包裹摸了又模,最终找到了这封信。这是一封没有签名的指示信,让他试用一架短波收发报机,用ExEx作呼号,在频率处,于十一月三日太平洋标准时间一时,十一月五日五时三十分,与日本高频宣传电台取得联系。

吉川要求得到回答。此时,奥托.库恩才第一次开口。“二三天内我会给总领事一个回音。”他的声调尖,声音抖动,几乎听不清楚,然后,他在纸上写道,他不能作这样的试验。他用信封把它封了起采,交给了吉川。 吉川回到马路上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心里很担心联邦调查局的人会随时向他扑过来。他拦了一辆出租汽车,当车子往前开时,心头的千斤石才放下来。 在邮船“大洋丸”上,另外两名谍报人员正在向奥阿胡岛进发。其中之一是前岛寿英中佐,一位潜艇专家,化装成船上的医生,另一位是副事务长铃木孝顺。只有船长和事务长知道,他真名叫铃木英,是海军中最年轻的少佐,一位飞行专家。他父亲是个陆军大将,叔父是有名的海军大将铃木贯太郎,就是那位在“二.二六”事件中死里逃生的侍从长。铃木的任务是确定目标的准确位置,应该使用何种炸弹,在紧急状态下的登陆地点和——这是最重要的——茅依岛的拉海那港是否仍是美国的海军基地。如果是,就不得不从进攻珍珠港的机群中抽出大批飞机去对付它。上级还让他在前往檀香山的途中,注意海洋和气候情况。“大洋丸”并没有按她的航线航行,而是沿着南云的进击部队将要航行的航线行驶。

虽然海上风浪很大,船上的美国乘客还觉得怪舒服的。不过,同卡尔.赛普尔夫妇一样,大部分人都感到不安。赛普尔一家之所以要离开东京,是因为不断增长的国际紧张局势。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而船方没有报告船只的方位,不安便增加了。从风力的大小,气候的寒冷,以及太阳离海面很低诸情况判断,他们认为,本次航线比正常的航线远远靠北,同时也没有别的船只航行的影踪。是不是要在别的港口靠岸呢?赛普尔曾设法给在檀香山的朋友发个电报,但发不出去。“大洋丸”不准进行无线电联络。 十一月一日凌晨,这艘邮船最终在奥阿胡岛靠了岸。赛普尔站在甲板上打算看一看金岗石顶,但他首先看见的,是船后边跟着一艘小型的白色气艇。天空,战斗机在盘旋,然后俯冲下来,甚至低到船上的乘客和飞行员都可以互相招手致意的地步。

铃木站在船桥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珍珠港的进口处。这个进口处的宽度仅能容许一艘大型舰只出入。六点钟刚过,满满一汽艇美国海军就登上了这艘邮船,并在船桥上和机舱附近安了哨,那些哨兵象石人一般笔直地站着。铃木心想,这些大兵站岗的目的,是要防止有人把船搞沉,把珍珠港的出口堵死。 他向一群前来引水的港务局的官兵,包括几个美国海军军官,施了礼,并若无其事地问起水有多深,是否布了雷,这些问题都一一得到了答复。在船上的酒吧间喝酒时,他打听到,在进口处布有自动开关的钢网,附近一艘英国军舰桅杆上有个不断在转动的新鲜玩意是某种叫雷达的东西。 其余的任务他都无法执行了。喜多派来一位职员,该职员带有他的警告:两位谍报人员还是留在船上为妙。铃木开动脑筋,一连提出了九十七个问题。来人说,在船开航以前就能给他回答。 

这些问题被交给了吉川。“港中停泊舰只最多的日期是星期几?”这很容易回答——星期天。“有没有大型飞机巡逻?”这也容易回答——PBY侦察机每天早晚出海。“外出的舰只开往何处?为什么?”他不知道。但从速度和外出的时刻推测,这些舰只一定是在五百海里开外进行演习。珍珠港出入口处是否有反潜艇的网子?如有,请描述一番。”他听说有,但他决定还是亲自去跑一趟。他穿上他经常穿的运动装——绿裤子,阿罗哈衬衣,拿上竹钓鱼杆,沿着公路走去。他走过了希卡姆机场,穿过一片空地,朝珍珠港出口处走去,心想万一被抓住,就说自己是菲律宾人。他走进了一个离海军大楼不远的小树林中,几乎撞上正在晒衣服的水兵。他躲在丛林中,直到日落西山时才出来。他曾有过一阵念头,如果被抓住,就自杀,但最终决定说“我投降!”去他娘的!

天黑后,他爬到了港口的出口处。他听到人说话的声音,连忙一动不动,直到一切又安静下来。然后,他轻轻地下了水,无声无息地拨动着双腿,游了五十码,进了航道。他用双脚在水下触摸,什么也没有。他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但由于过于激动,入水只几码,便憋不住气了。他一连又扎了五个猛子,还是没有发现钢网。他游回岸边。在他的特务生涯中,这几分钟是他最紧张的时刻,不过,最终还是没有什么肯定的东西可以上报。 在“大洋丸”邮船上,铃木花了几个小时进行观察和拍摄珍珠港进口处和邻近的希卡姆机场的照片。在以后的几天中,领事馆的一些雇员,抱着报纸,从守卫“大洋丸”的海军陆战队士兵眼皮下走过。铃木所需要的情报就夹在这些报纸中。 到了十一月五日,即开船那一天,铃水已经了解到了希卡姆机场飞机库的房顶的钢筋水泥结构的厚度和战舰铁甲的厚度。还得到了从珍珠港周围山头上拍摄的照片,和新近从空中拍摄的照片。他把所得的情报综合写在一张纸上,并藏了起来。下午三时,他完成了他的任务。就在开船前片刻,信使带着上了锁的外交公文口袋来到了船上。袋中装有吉川的最新情报和最精确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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