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专业皮炎医院 http://m.39.net/pf/a_8833134.html

在冬天,说一场有关普洱的茶事

文/舒放

阿拉善的朋友寄过来几饼普洱——普洱怎么会从内蒙古寄过来?这茶从云南到内蒙古,是去广宗寺“加持”。广宗寺,是仓央嘉措最后的安息地。

没着急将茶饼开封,先让她们在我家里呆一夜,次日再拆封。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它?因为自古佳茗似佳人。茶具有非常的灵性,你如何待她决定了她如何回报你,一如不赶场的爱情。

朋友寄来一共四饼茶,生熟各二。我在收到包裹的当晚就发短信给朋友,朋友是第二天回的短信:还没顾上喝吧?关键是那款神秘的不知年份的古树精品,你喝喝看,猜猜看是那一年的。

晚上匆匆吃了晚饭,然后洗手,漱口,再将我小小的茶室拭尘除垢,熏香(紫檀香),拿出最好的紫砂壶、白瓷茶漏、竹柄公道杯(小茶海)、陶质茶海、钧窑茶碗。

烧水。

听见气泡冒出的声响。在短暂的等待中,眼窝居然有些湿润。饮茶的仪式感,让我想起西方小说里的那个贫穷汉子,将唯一的鹰杀了招待来看他的贵妇人——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在恍惚念及一首诗:

我在 只因为每次醒来 你都不在

世界如此荒凉 却每每有人提醒

蚀骨的痛 提醒我曾遭人遗弃 向来如此   

水开了。烫过茶具,我定定神,坐稳。小心翼翼将在家里呆了一夜一天的茶唤醒。我拿起古树精品轻轻剥开外面的棉纸,瞬间,眼睛的灼痛盖过一直在“浓郁芬芳着的牙疼。”

这是我迄今仅见的大叶。她们蜷着身子已经完胜之前喝的那些茶最终的舒展。就像某个场景里,素颜的女子,周身只裹了一件肥大的男式衬衣,长短刚刚能够遮住圆圆的臀部,尔后像是不经意地从内屋走出,带着一丝没睡醒的倦意却充满柔情的眼神,冲你淡淡一笑。这是以心相许的时刻吗?

用茶刀轻轻启下薄薄的一片,放入茶则,等她完全苏醒。这个时候最好是双手半握着,支在颌下,是小时候邻家女孩儿突然不理你了,你委屈的神情,用来唤起茶心底温柔的复苏和造势。顷刻,投茶入壶,冲水,盖上壶盖。听见茶在水中打开自己的声音——这是老茶才会有的一种通透、圆润、洒脱、飘逸……妩媚。

出汤。先浇在茶具,让茶室饱满茶韵茶气。

十五秒,第二泡出汤。钧窑茶碗中是一块流动的琥珀,茶香四溢开来。左手端杯,右手托在左手腕处,举起来往嘴边送,碗沿轻触未触嘴唇之际,耳边响起一些话。是姐弟恋中小男孩慌乱的初吻,是姐姐还是茶还在说——闭上眼睛。

一股上心才能体会的暗香包裹在温润之中缓缓滑过嘴唇,舌尖,舌根,喉咙、胸腔,腹腔。曼妙茶韵渗透了皮肤。长吁一口气,茶气开始游走,周身通畅。

那一时刻,眼角长出一枚无色的水珠。茶桌上,一个杯子里有茶。

茶的滋味,叶的感觉。

但我真的无法断定这一饼古树精品是哪一年的茶。新茶火气重,喝起来只有茶叶子的火气,十年以上的老茶褪了火气,但在漫长的岁月中,内部已经发生能的转换,一饼茶浑然一体。而有点年头但又不够年份的茶,茶和叶两者未能完全融合,像貌合神离的一对夫妻。

什么样的古树才能有这样的功力?什么样的茶人才能有这样的制茶工艺?

我想只有一个人物可以用来比喻——何惕守。在她的灵魂深处,永远藏有一个古怪精灵的何铁手。

或者是那个被改造了后半生,骨子里却顽强存有帝王气质的溥仪?

哦,我忘了,这是从产地云南专程赴内蒙古阿拉善加持后再折返至四川的茶。是莫大的机缘,也是命定的前世今生。是生死相续延绵,是同一个人可以生死并存的神秘。

仓央嘉措——宕桑旺波——德顶格根,他们三个,谁是谁的真我?

而四川,是“是大雁飞去就回来”的理塘所在地。

熟普是两天后才喝的,邀请了几位朋友。其中一位端起来一喝,说:这哪里还是普洱啊。这是一句赞美的话。喝了太多新茶,以为刺喉、苦涩、霉味的才叫普洱,等到已经没有了火气的老茶入口,居然以为假的。

这是岁月之功。普洱要在干仓存放,在时间里慢慢氧化。普洱在制作之初是不发酵的(有一种半发酵的普洱,宜凉饮),但存放过程中会自然发酵,很多熟普就是由生普慢慢发酵而成。这种老茶和最开始就以窝堆存放而成的熟茶有区别,能喝出来。那种作假的湿仓茶就是用来加速茶的发酵过程,形成老茶。还有一种作假的方式,就是把茶运到比较潮湿之地,在潮湿环境中存放一两年,再运回,然后就是老茶了。这种茶相当于回炉了一次,已经废了。

那些陶瓷作假的,会把仿品送出国,美其名曰“留学”。陶瓷过安检,被X光照一次,可能增加六十年的岁月。

可见,人为了作假,什么样的办法都能想出来。

喝过的熟普,舍不得倒掉,第二天再煮一次,有专门煮茶的茶具。味道淡一些,是身材不再惹火但媚眼依旧如丝的过来人。

好茶需要和人分享,这是饮茶之道。

但却能经常性地从茶里品出些孤独和寂寞,普洱尤是。我这个二十年茶龄的老茶人,在不久前醉过一次茶,第二杯就醉了。

只是八年的熟普。斟茶的小姑娘安静如一枚内敛的花蕾。那是一场特意只为我这一位茶客而进行的带有表演成分的茶事。在开始之前,铜香炉的熏香已经弥漫许久。小姑娘一身素白旗袍,除了左手腕的通绿玉镯外,没有其他饰品。她让我先坐,然后起身走到一侧的古筝前,坐定。双手轻轻抚在琴弦上,良久。直到我期盼的耳朵忘记了倾听时,筝声才倏然响起。不是每个弹古筝之人的必弹曲目,是《准提咒》。

曲毕,小姑娘走了过来。一个完成了大部分的笑挤了出来,然后开始泡茶——小姑娘在第一泡之后才将剩下的那部分笑完成。第一杯,胸口如焚,第二杯,茶气直冲云霄,我起身,摇晃了一下,告辞。

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同一饼茶,就如同同一个女子的不同人生阶段,青涩、丰腴、复杂、简单、极致、浓郁——等他,人来或去。

一桌,一椅,一壶,一琴,一人,岁月的风尘客。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tanxianga.com/cxxw/13399.html